馬年來了,遍地看見徐悲鴻的水墨奔馬圖。
徐悲鴻的馬,每一匹都嶙峋而清癯,活脫脫是中國士人的隱喻。徐悲鴻本人,氣質蒼涼,臉上永遠帶一層荒老的悲哀。
徐悲鴻幸而死得早,活不過大陸的「反右」和「文革」。不然他的筆下,每一匹都是黑馬,而且其馬昂首疾馳,分明眼中毫無「工農兵群眾」。徐悲鴻的水墨馬,沒有一匹有解放軍來策騎。如此天馬行空,分明是對祖國人民的離羣和抗拒。
只一組馬,即足令徐悲鴻遭到紅衛兵暴力批鬥十回。
中國現代作品裏寫馬,還有何其芳。何其芳有一首詩,叫做「古城」,開頭幾句,很令人震懾而歡喜:
「有客從塞外歸來,說長城像一大隊奔馬,正當舉頸怒號時變成石頭了。受了誰的魔法,誰的詛咒?」
何其芳沒有想到的是,一九四九年的「解放」,他歌頌的偉大領袖,叫知識份子「大鳴大放」。中國知識份子信以為真,他們不敢怒號,只嘶鳴幾聲,即刻受到詛咒,化為一列石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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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改革開放二十年,到處講「發展」,拆毀的古村落,共九十萬座。
這個數字甚可怕。當前中國總理李克強還推進「農村城鎮化」,農村怎樣城鎮化呢?答案是更多的古村落拆掉。所謂的「城鎮」,不外是今日到處見到的商場、酒家、房地產。
中國文化的承傳,與名勝舊蹟分不開。譬如生長鳳凰城的沈從文和黃永玉,有簷瓦和青石街道,才有小說「邊城」和水墨畫的靈思。生長在宜興的舊巷水鄉,才有徐悲鴻的畫意。在舊北平的天橋與胡同滾活過,方有風月小品的李翰祥。這一切都「城鎮化」,不錯,有無限GDP,但是這個國家不會有靈魂。
五年前英國歌唱家伊蓮佩芝(Elaine Page)來香港,大家閒話。佩芝唱過許多音樂劇的名曲,像Don’t Cry for me Argentina,她去過鄰近地區,她對我說:「中國人為什麼那麼熱衷拆舊建築呢?中國的舊房子都是全世界獨有的藝術,你呼籲一下,叫他們不要拆,好不好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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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南周》事件還沒了完。只是一群知識份子想做個「憲政夢」罷了,沒有越軌,哪知道得罪了「習李新政」。
了解這個民族的人,像本人,絕不會大驚小怪。今天為此喊冤的,是不懂得這個國家的輪迴史。
一九三二年底,有一本《東方雜誌》,為慶祝一九三三年元旦,主編胡愈之向全國四百位名人發出一封徵稿信,題為:「一九三三年新年,大家做一回好夢」:
「在這昏黑的年頭,我們的整個國家民族也都淪陷在苦海之中。我們詛咒今日,我們卻還有明日。假如白天的現實生活是緊張而悶氣的,在這漫長的冬夜裏,我們至少還可以做一二個甜蜜的舒適的夢。夢是我們所有的神聖權利啊!」
《東方雜誌》的徵稿信提出兩個問題:
一,先生夢想中的未來中國是怎樣?(請描寫一個輪廓或叙述未來中國的一個方面)。
二,先生個人生活中有什麼夢想?(這夢想當然不一定是能實現的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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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ream BIG and go for it =)